冰块在杯壁中碰撞融化,杯外的水珠垂直滴落在桌上,在杯底留下一圈水渍,在残夏的光辉下发着光。
就像她耳垂上的黑色耳钉一样,发着光。
升学考的日期越来越近,教室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充满像战场上一触即发的恐惧。每天,每天,每天,看着挂着倒计数的纸张越来越薄,心中无以名状的急躁与烦闷也愈来愈溢满心中。抽屉里挂着红色的卷子也越积越多。无数个“越来越”像丝线,织成精美的丝绸,华美轻薄,渐渐披在我的脑袋上。它怕我着凉,它裹着我紧一点,再紧一点,不让任何一丝空气进去让我感冒。
如它所愿,一直到考完试我都没有感冒。
因为我发烧了。
“有时候我会想,若是那时我——”
升学考过去,日子就像被戳破的气球,慵懒又破烂。下午五点睡去,在清晨四点醒来。
空落落的,心中空落落的。手中的手机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,都再也没有亮起来。我失去了她的联系,再也没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。
回想起那天傍晚黄昏的亲吻,唇瓣上似乎还残留着乌龙茶苦涩的甜味,指缝里还紧紧缠绕着她的发丝。
一切都像梦,梦一样的初吻,梦一样的相拥,梦一样的她。
没有人知道她在哪,或是她去了哪。
她的头像还是一个长发的女孩抱着猫在笑,背景也还是那个女孩在黑夜里的背影,什么都没有发生变化,就像她的所有痕迹依旧刻画在我的生活里,没有失去任何威力,依然影响着我,在每个下着暴雨刮着狂风的夜里,或是每个炎热曝晒的午后。每个午夜梦见她后醒过来的无力感,从来都没有变化过。
一周丧七次,一次一整天。
母亲终于看不下去我这死尸一般的状态,让我去楼下花店取前些日子预定的花束。随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,随便套了双板鞋便出了门。
太阳就要下山,一天的余热也快散尽,从巷口吹来的风竟让人觉得有一丝凉意,莫非明天又有雨么,我这么想着,推开了花店的门。
“您好!这是您的花束,请拿好。”
“谢谢。”
说罢我转身欲推门出去,在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,隔着玻璃门,我看到了我日日夜夜念叨的人。
她把一头好看的黑发扎高了,虽是地面温度降了点,却也没必要套上外套吧?我这么想着,突然我手一顿,猛地想起了那天她冰冷的手。
有阵风吹过,门廊上挂着的风铃响起清脆的声音。
她偏过头,看向了我。
我们视线交汇的前一秒,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。
风中翻动的试卷,屋檐坠落的雨水,破碎的玻璃,吵闹的闹钟,没有擦干净的黑板,刻着名字的书桌,涌动的人群,泳池里的水波,还有那个,发着光的黑色耳钉。
我们视线交汇的那一秒,我的脑海里一片虚无。
听不见任何东西,触摸不到任何温度,唯独看见她冲我笑了笑,像那天传纸条一样做了个口型。
我看清了,她说:
“嗨。”
然后是一片混沌,粘稠,脏污不堪。
等我在夜里十一点十一分醒来的时候,我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。
那一刻我在想,要是我那时候——
没有抱住她就好了。